表白被泼水【视频】朱天心:《百年孤独》是我们家的暗号|单读视频-单读

    【视频】朱天心:《百年孤独》是我们家的暗号|单读视频-单读



    “他对现实的功力如此的到位、如此的扎实,所以他飞翔起来的部分、虚构的部分何处飞花,因此也有力道,而不是一个失重的状态津市一中。”
    ——朱天心评《百年孤独》

    单读视频计划 Vol. 88

    作家朱天心在本期单读视频谈起她喜欢的一本书——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一本对很多人都有重要意义的一本书。但是,对于朱天心而言,这本书属于她家族历史的一部分,他们一家人都很爱看这本书,她与家人的生活也会不自觉地对应到书中的人物、情节,书中的片段和生活的碎片交织,甚至连她自己都难以分清。


    朱天心在她的新书《三十三年梦》中,承继了《百年孤独》以个人历史映照社会变迁的关怀。不过,若说《百年孤独》以荒诞诡异的想像见长铜头铁罗汉,《三十三年梦》最打动人的则是朱天心真挚而细腻的文字。她记述三十三年来一次次赴京都的经历,却不落一般游记的巢臼。看樱赏枫等活动当然也写,但着墨更多的是其间的人与事。每章起首,她都写下出行的具体时间以及同行者。她看似漫不经意地说着与胡兰成、杨德昌、侯孝贤、阿城、张大春、骆以军等人的交往,而台湾解严、日元暴涨、选举风波、亚洲经济危机等时代起落,则铺成叙述的底色,不可避免地与个体经验及感受交织。
    ▲朱天心著《三十三年梦》
    三十三年,已是一个世纪的三分之一。从长辈胡兰成“胡爷”,到父亲朱西宁,再到下一辈的女儿海盟、社运人士,朱天心这三十三年的京都回忆录,已足以浅浅勾勒出一个世纪以来中国、台湾、日本乃至其他地区复杂而交错的命运。明明是如此贴近现实的书写,题目里却以“梦”相称。从这个角度说,《三十三年梦》或许就是朱天心自己的《百年孤独》吧。
    (以下文字节选自《三十三年梦》,朱天心著,学林出版社·理想国,2017 年 7 月版)

    说回京都吧。
    此行预计半个月,除大阪神户奈良,其余都待在京都。少年友人们经济状况参差,我和唐诺拼了命把所有旅费连机票食宿压缩在台币四万元内,且居然做到了!
    其实,自九四年秋那趟不想回台湾的京都行,又有一年半没来了,虽然此间去过两趟日本,虽然我正开始写以京都为舞台的我的《古都》。
    前一年(九五年)的樱花季曹恩玉,尽管日元暴走至史上新高(一美元兑八十三日元),我们仍按计划上路,同行有天衣符中原和三岁的符容一家仨,表白被泼水我们住新宿百人町的小商业旅馆,正随侯子剧组在调布东京现像所做《好男好女》后制和冲印的天文不时也来旅馆探我们共游。
    当时的天衣,婚姻已走不下去了,但如同很多人,并没有勇气自己面对并处理,采用拖字诀,拖到下一个人出现再说,但通常无视你有子女有婚姻仍暴烈追求的下一个人,不正常的居多,如此不健康的态度势必带来不健康的结果风过舞流云。
    金牛座的天衣,从十几岁起是不许任何人包括父母姊姊包括好友闺蜜对她恋爱置喙603727,忍不住如我的一二人,必遭她断交不来往动辄数年。
    这一趟,算是天衣没下定决心离婚前最后的努力吧,或想借此良辰美景唤起不过四年前,她在同一个季节、同一家旅馆、同一间面对同一株盛放的樱花时的发愿“要有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的初心吧北京蜡像馆。
    那一趟,我们四下追着樱花阵线跑,一回在有宽广草地有阳光更不用说有云霞似的樱花的代代木公园,我们任差六岁差好多的盟盟和符容两小四下追那偶尔随风飘零的樱花瓣乱跑,天衣见此叹口气:“也许日后人生就这样吧,什么都不再想,静静地工作赚钱,每年来看看花儿。”

    回去后,她做了个完全相反的决定,丢了符容,与那陌生人逃跑至今。
    符容大约早敏感于心不在焉的爸妈(妈妈心有别属,爸爸仍心悬在妈),只能用折磨大人的方式表达“我在这里!”无名居。往往,好山好水里,我们一行四名大人像抬一个酋长出巡似的抬她的婴儿推车下山坡下阶、下河堤、下没电梯的楼,自小就长得好美丽的符容抱怨怒斥:“我好×喔!”中间那字模糊待解但通常是四声……成了此行一路的背景声,初时我们仍弯身求问“是好饿?好热?好累?还是……?”屡猜不中,因此她继续抱怨,最后,我们确定一定是“我好气喔!”(潜台词“我好坏喔!”)范小勤。
    那一趟,去了镰仓,还特别去了“钱洗弁财天”,那是在镰仓闹区(亦即横须贺线或湘南电铁的镰仓駅)的西北角。九二年夏天,我和唐诺曾乱走至此,是处野趣泛灵氛围颇重之所在韦萱。入内前先得略躬身穿过一小段山洞似的树洞,里面却是个有天光射入的洞窟,平阳处置一香火缭绕的大香炉,山壁脚沿边有一清浅山泉流淌,便见来人取了一旁备好的竹篮肖艳琴,将携来的钱钞信用卡项链戒指……凡值钱之物全置于篮中在山泉溪里澄洗片刻,再拿到中庭的大香炉以你所献的香烟将之熏干。
    我们纯以入境随俗的心境给了盟一张千元钞让她行礼如仪(旅途中,即便洗钱灵验,如何可能有钱财收益呀?),因我们特喜欢看亚斯伯格的盟盟但凡重复人言人行时的从不放过任何微小细节的好有趣。
    当晚,我们记挂正在银座日本桥三越开展的山田新作,便没通知他们,随兴前往。没想到才进展场即碰个正着正在签名台的山田妻美纪,美纪当下电召山田来,并请我们在银座一高档料亭晚饭,旅途中十分疲倦的盟整场晚饭只对那鸽子型的筷架感兴趣。分手时,夫妻俩送我们到有乐町搭山手线,山田与盟道别,好大一个个子蹲下来与盟笑颜握手并放一个什么在盟衣袋里,盟张开手掌,目瞪口呆是山田为她偷得的一只筷架小鸽子,我们上了电车才想起要盟看看口袋中物,是个两万日元的红包!唔海灯传奇,谁说洗钱只是习俗!
    是故这趟来,天衣将她自认为全身上下最值钱的那只蒂凡尼婚戒拔下去洗,年底,果然她多了个丈夫。
    这弁财天除了灵验还幽默爱调侃人,二○○○年秋,我们与大春家仨和以军家仨来时便预告(警告)过此,大春便带上他存款最丰的那一本存折,以军则紧张时必出错,上了车才发现皮夹或掉了或忘在旅馆,大春立即好心地说那我借你几张万元钞洗吧,以军开心感谢不久,随即警觉那会不会变成债务加倍呀,遂婉拒大春,所以众人忙于洗钱洗这洗那时(虽他此间曾扬言索性洗个头、届时一头密发回去可卖给日益谢顶的××和×××),他只能百无聊赖牵着两岁多的阿白去洗洗手……次年,就洗出个小儿子。

    至于大春,正奇怪啥鬼也没发生,才发现带去洗的是已撕掉磁条的作废存折。
    天衣一家先返台。我们仨随即搬去调布东京现像所的员工宿舍与侯子剧组蹭虞城天气预报住,在日元暴走的年代,着实省了不少旅费。
    真的是宿舍,我们女生住一间,一间上下铺四张床,满员可八个人,像学生宿舍,唐诺则跟男生们住,厕所浴室在走廊尽头,每早我们都在楼梯口第一间阳光充足似花房的起居间大伙陆续吃早餐,那时人人都迷上调布駅北口小商店街的一家小面包店,它家的基本款吐司特好吃,什么都不抹、不烤、空口可以吃掉半条,唯一缺点是太贵了,日元暴冲后折台币我记得一条要台币两百元,那是台湾吐司比方说圣玛莉或山崎屋一条仍四十元上下的时代。
    我记得早晨的阳光室里,廖桑(廖庆松)频频推荐这吐司烤过抹上起司酱更好吃云云,剧组一两眼特乌亮的大男生边满口吐司边答话:“我知道,但来不及了。”那是小姚姚宏易,后来侯子倚重为摄影为副导为接班人的姚大人,二○一二年以《金城小子》获金马奖最佳纪录片奖。吐司好吃到来不及烤来不及抹酱,是我对他最初的印象,时年不到二十三好人好梦简谱。
    (同时间田壮壮剧组也在,只我一次也没见过他们,因据说他们都在几站不远的府中东京竞马场。)
    别说小姚,我们自己也常买了吐司,尤其刚出炉的等不及了地在不远的布多天神社境内觅个角落两下就吃光,而后走捷径穿过“电气通信大学”校区,回只一街之隔的东京现像所。几年后我才知我的日文版译者北海道大学的清水贤一郎老家就在调布,他弟弟即念电气通信大学。
    我们逢上花期,天天走在樱花拱廊下如大学校区内即是,但我们仍忍不住四下探花,例如附近廖桑每早慢跑至的神代植物公园,我们去时方大雨过后,径旁清浅积水布满樱花瓣及其隙所映特别亮眼似碎金样的阳光,天上地下,偌大园内除了一只野良大公猫不见游人,一生有一次的如此与花共处,亦足矣。
    我后来再没去过神代植物园,因那日出园后我们择一家看起来美若花房但坐起来也如花房同样湿热的咖啡馆,四人(连天文)好没情调地相对轮着瞌睡。

    这段记忆,完全被几年后读的《蒙马特遗书》所篡夺,邱妙津生命倒数三个月时逃难求救似的去东京投靠小咏时便与我们在调布同段时日,且地缘也不远,那小咏每天陪着 Zoe 静静吃些东西的小咖啡馆小食店我每读都自动代换成那间花房似的咖啡馆了,所以,邱妙津不在了,那咖啡馆、那植物园,也不在了吧……
    其实我们住了一星期的京王调布,从新宿过来的前两站“国领”即仙枫婚后的家,因那地点是尚有通信时记忆深刻的,如同世间诸多人的际遇,胡爷的学生除了山田一家还有来往至今,其他除非有生死大事(如我父亲九八年过世),音信渐绝。
    只离我们两个电车站,曾经发誓生死与共的仙枫,我们连偷偷跑去暗中窥探都没,我们去哪儿呢?逐花时去上野附近的老墓园谷中灵园,去福生多摩川堤边兼清岩院给胡爷上坟,其余,便在京王线上游荡,每天随兴见哪个地名引人便去哪儿(圣迹樱ヶ丘、芦花公园、千岁鸟山、仙川、百草园、高幡不动……),才发现日本保留并使用的汉字都少抽象、多实物,其即便在地名亦显得活色生香。
    因为其实都只是京王线沿线的新旧市镇,但我也才对其所谓的财团与开发(土地商品)的关系有所理解,例如上个世纪初即开发的京王线,可想财团除了必须具备精准目光地预测都市发展并承担风险购入大量荒地,而后沿线开发之,道路、宜于人居的所有公共设施、百货公司、游园地、造镇……反复经营之、炒作之,短则十数年长则一世纪点土成金,此果实由他们独吞,只得认了。
    (我曾目睹因着九四年关西空港开埠而开通的南海电铁是如何经营它的高野山线,车内定期发行之杂志刊登有该月沿线的活动如应时的各种花祭和祭典,或某月某日某时在某駅由某教授带路导览的一趟历史或文学之散策。)

    不似开发晚了的我们,公营地铁捷运当然必须经过人口稠密区,先征收土地就花去大笔纳税人钱,而后炒作土地房屋的财团只需政商关系良好(或曰勾结)即可点土成金、不费吹灰之力坐享整个社会发展的富裕果实,捡现成的啥事也没做也不做。
    京王沿线,我们游荡了几个晚近的新造市镇(据说当时宏碁在桃园龙潭的百年大镇造镇计划即仿效其设计精神尤其人车分道的观念),往往从出车站第一步,即可轻松走在只有行人和单车的路面上山下坡一口气直达你所住的集合住宅楼下入口、直达小学校、直达大型公园……这叫一直想让盟可以和邻居小朋友一路推推打打玩玩自己上学的我羡慕透了。尽管工蜂和蚁族居住的集合住宅望之就知室内想必窄小,但出了大楼门,即植满遮阴路树的行道,不刻意往下看(车行平面道路,人其实是行在楼与楼间无数陆桥连通而成的空中步道),会以为自己住在大量绿地、隙地、野地似的乡野中,借景于室,遂对室内的窄小释然多了,这在我来自的房价已炒至腾贵、有产者坐拥圈起的开放空间绿地或旁有高尔夫球场、无产低收入者几无公共空间可享的……九○年代初的台湾,是非常非常感慨的,作为比我们要资本主义高度发展、财团规模大我们的无数倍、整体社会并无左翼气味可寻的日本国,是怎么办到的?
    (当然此中仍存在的世所皆知的金权政治,如财阀长期供养或该说圂养的国会议员,而国会议员由此亦在地势力稳固到形同世袭制、空有定期选举形式但只服务主子已与民意无涉脱离了……这是李登辉熟知并习惯的政治生态,所以他才对九○年代初轰轰然而来的台湾地区金权政治不以为意吧。)
    窃国者侯,但盗亦有道,这是我此趟游荡京王线印象最深刻之事。郑艳东

    编辑丨大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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