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网【随记】一位书画玩家眼里的饶宗颐-倦勤斋

    【随记】一位书画玩家眼里的饶宗颐-倦勤斋
    让时间像红酒那样,沉淀一会儿,会品出更纯正的味道。如果觉得自己的朋友圈里还算有点“文化”,前几日一定被一个名字刷了屏......没错——饶宗颐。
    好事者把文化名人一旦去世后罗金荣,各种“造神跪拜”运动纷至沓来的现象形容为“云哭丧”。。。也许是有超过90%的缅怀者只知其名,但谁说在虚拟世界就不允许烧香磕头x键连发?
    可惜,日后忆起悲恸的2.6,恐怕多是股灾而非哲人。
    学术研究不比烧香拜佛,枯灯对影,寂寞相随,事倍功半的活儿不是谁都乐意去琢磨,关键还看不见利益。饶公著书多是领域内的专著,行文古旧,艰涩难懂,学术性质强,预设门槛高。
    老先生们的著作当然不求所有人去翻读,也不是专给某代人去领悟。所以只有当你想真正潜下心来,试图在重重迷雾中捋清方向,老先生们的轮廓背影,才会逐渐明晰,才能与你产生交集。

    饶宗颐(1917.8.9-2018.2.6)
    网页微信那么多讣文,印象最深的一句话:“一个学术时代的终结”。饶公此前久居香港,大陆人多不识,幸有北京大学季羡林先生惺惺相惜。饶宗颐之名为后世所知,不过近20年的事,更确切点,有了艺术市场之后。
    “南饶北季”也可称作学术界的“±极”,饶宗颐出生在潮州望族首富之家,少年不知愁滋味;而季羡林用他回忆录里的文字:当时全中国的经济形势是南方富而山东穷,专就山东论,是东部富而西部穷。我们县在山东西部又是最穷的县,我们村在穷县中是最穷的村,而我们家在全村中又是最穷的家....
    然而求学之路峰回路转,饶公只读到初中就主动辍学,季羡林名校毕业,学贯中西杜俊泽。我想正是一个“学术时代”的力量才可以把两个完全属于两条轨迹的个体紧密联系,在鲐背之年,两只砥砺古今的手再一次相握,殊途同归的人生,为了治学,也为了修行。
    饶公去世不日,网上忽然又曝出季羡林独子季承去世的消息,后来辟谣是假消息。季羡林、季承和北大这几年也不知道演得哪出戏,搜罗网当年季老留学归国,人文素养迸发,请吴作人先生等参谋赏画,前后收了不少古近代精品。季羡林还是民国的季羡林,北大却不似民国的北大了,陈蓓琪今日季老的藏品到底有哪些,世人皆不知,一笔糊涂账。

    季羡林与饶宗颐
    还是远离是非漩涡的饶公逍遥自在,每天读书写字为乐。饶宗颐把自己的著述归纳为“八大类”:敦煌学、甲骨学、词学、史学、目录学、楚辞学、考古学、书画学。我对饶公书画学外的其他著述了解不深,书画学以里的文章试着拜读过一二,印象饶公对黄公望和八大山人执笔最多。
    饶公对于黄公望与《富春山居图》的探究缘起于70年代中期,著名学者徐复观在《明报月刊》刊文质疑两卷《富春山居图》是中国画史的最大疑案。饶宗颐原本只是一位“局外人”,意外被徐教授电话“点名”,务必提些宝贵意见。
    徐复观以学术考据的角度推翻《富春山居图》无用师卷为黄公望真迹的定论,反证“子明卷”极有可能才是黄公望亲笔。吴问卿“火烧富春”的戏码更是子虚乌有,乃画商吴其贞杜撰牟利的虚构之事。

    饶宗颐与西泠印社
    徐复观发表论述两个月后神关羽,饶宗颐的著述同样在《明报月刊》刊登,内容与徐复观的观点针锋相对,不仅指出徐的论文有许多矛盾之处,并补充了诸多延伸考证,最后盖棺认定——“对于<无用师卷>实在没有适当理由来说它是赝品”,一展画学与史学的深厚功底。
    针对饶宗颐的答辩,徐复观又发表了新的补论,饶宗颐再次针砭释疑。徐复观与饶宗颐一来一回的切磋交锋,虽不能动摇徐教授对“无用师卷”的成见,但在其他学者看来,这两篇答疑论文无疑是如来佛祖的咒印,把撸起袖子准备大闹天宫的“孙悟空”彻底罩于五行山下秦彝。
    饶宗颐之后又刊文《黄公望与<富春山居图>》,系统梳理了黄公望其人以及艺术主张二泉吟,对于《富春山居图》流传的各个版本又作了细致的辨析,成为中国书画史上第一位对黄公望与《富春山居图》作全方位ICU的学者王保长新篇,极大填补了大陆因为“政治运动”所产生的学术停摆期。

    饶宗颐在一次接受采访时曾这样说道:先父为我起名饶宗颐,要我学周敦颐。周敦颐有篇《爱莲说》,他喜欢莲花,莲花代表君子。佛家有七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啥,梵文即是荷花周辞美,荷花代表高洁,另一个意思,荷花的“荷”,有“负荷”的意思,对事情有担当,这是佛家的另一种精神。
    2012年饶宗颐在上海美术馆举办过一次大型书画展姚凤丝,我慕名前往,印象最深的题材,就是各种旖旎不失苍劲的荷花了。2014年为纪念西泠印社首任社长吴昌硕诞辰170周年,中国第一人文社团西泠印社首次为历任社长举办大型联展,西泠峰骨,光华灼灼,我又侥幸参与其中。
    饶公的书法,写到他的辈分,写的全是他的涵养。饶公不太惜墨鼎拓衡器,唯以写字与人结缘,这一习惯像极了西泠印社的老前辈弘一法师,且饶公与弘一都长着一副清癯如鹤、仙风道骨的模样,不似人间的优雅气韵。

    历代文人与佛教被赋予了太多千丝万缕的联系刘宣苦读成才,由此饶宗颐从小便对佛教产生了浓厚的向往,这种向往不是单纯的烧香拜佛,修佛是为答疑解惑、读典是为融会贯通、参禅是为修身养心。从佛学到史学再到画学,饶公不把它们看作是孤立的个体,恰是三位一体,三者可以相互穿插引证,以八大山人作为典型。
    饶公又是第一位系统梳理禅宗与禅画的学者,他的《明遗民书画初论》和《八大山人画说》乍看难懂,因为里面包含了太多佛学与史学的知识,需要读者逐次消化智博网。如果你对佛教和禅宗不甚了解,当然对禅画和画僧流于皮毛的见地也就不无奇怪了奶水吧,读画如读史。
    我们对中国书画的鉴赏,与其说看形、看色,不如说看气、看境。中国书画里的气与境,是艺术家知识涵养、思想观念顺其自然的融合,再通过笔墨自然而然的流露。饶宗颐的书画,就是艺术里的禅,我所认知的好字好画,皆有使人通达,给予顿悟的禅性。

    大师的时代徐徐落幕,人文精神或许在经济浪潮的驱使下显得微不足道了。我忽然有种莫名的伤感,将来“德高望重”这四个字究竟适用于哪种人物?会不会依旧像西泠印社社长之位,宁缺毋滥,保有对人文精神传承最起码的尊重。
    混了几个头衔,学了一点皮毛,就跑来好为人师的大有人在甘草奏,美其名曰“知识费”,我瞧着像在收取“智商税”极译。饶宗颐先生亲自审定毕生学术著作《饶宗颐二十世纪学术文集》14卷20册,这才是知识,这才够资格付费,有机会真想一本本慢慢翻,肯定特洗脑。